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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各為己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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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 吾下意識覺得。。所有隨手拈來的標題中,此標題最合內容。

我覺得常縛失憶這個事情毫無意義,至少在他與朝夕的關系上面,因為在他去救朝夕之前,他們其實一點也不熟。我不覺得這能改變什麽。

而這個人,從他的神情來看,即使他不記得這一年之中發生的事情了,總體還是在他的計算之中。因而這個意外帶來的失措並沒有持續多久,即使朝夕看起來仍舊不怎麽安心。

山林無人聲,即使樹林茂盛,也顯出一種奇怪的空曠感。

在給常縛講完她所知的事情之後,朝夕便沈默地去找吃食。這個季節並沒有野果子,於是她設了個小機關,也輕易地捉住了一只因為體型圓潤看起來行動不便的野雞。沒想到朝夕處理起野味來也十分熟練,拔毛、去臟腑、清洗、架火燒烤不可謂不一氣呵成,而最終那在火上翻滾的油光水亮的烤雞,即使聞不著味道,看起來也十分誘人。

朝夕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常縛,又望了一眼手中的烤雞,並沒有立刻分食,而垂頭想了一想。再擡頭時一臉不知名的勇氣,卻只仍然抽出未刻意隱藏的短刀,細心地切起烤雞來。說是切,並不是切菜般細細的,不過是分成了幾片,便於進食而已。

“將軍。”朝夕將成片的烤雞放在寬大的綠葉上,恭謹地遞過去。

常縛神色自然地接過,動作間幾乎可見一種讓人意外的優雅。漫不經心地瞥過落在地上的短刀,常縛淡淡道:“這把刀倒是別致。”

朝夕低頭瞧了一瞧,默了片刻才回道:“這是兄長留給我的。”

聞言,常縛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下,有些莫名,朝夕未曾留意,我也未放在心上。他語氣仍舊平淡:“那便好好收著罷。”

也不知朝夕將沒將這話聽進去,也不見她收起短刀,倒是仍保持低頭的姿勢,隱隱還能看出些微不同的情緒。

當我覺得她可能是想起她的兄長來時,她忽然擡起了頭,又是那樣莫名的勇氣,問道:“將軍為何要攻打別的部落城池?”一個問句,很自然也很意外。

常縛神色不變,以一種近乎緩慢的速度吃完手中的雞塊,側過臉,看著認真對著他的朝夕,緩慢道:“為了保護我的城民。”

朝夕啞然,這可能與她猜想的答案不同。見到這樣的反應,常縛也並沒有特別的表示,只是添了句解釋:“總有人要一統這個紛亂不休的世界,既如此,不若由我來。”

從一點茫然震驚到思索沈默,不過是片刻間的事。朝夕輕聲回道:“若是別的部落也要保護自己的子民呢?”聲音低低的,相對於發問,更似自語。

常縛不語,撐起身往林子外走了兩步,因為腿傷嚴重,走得極慢。

“保護的方式不同罷了,沒什麽可怨的。”

靜立的男人忽然道。

朝夕的勇氣洩了去,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。這個反常模樣讓我一瞬通透起來,這個姑娘,莫不是想用勸說來停止眼前這個人對自己部族的威脅?該說是傻呢?還是天真呢?

只是眼前這個情狀,若說朝夕有一天真能夠對常縛下殺手,我也是不信的。其中的道理就像是我無意讓懷蘇沒了爹,他開始未怨我,以後也必不會怨我。朝夕自己放棄了刺殺常縛唯一的機會,我可不覺得她頭一回念著救命之情放過他,以後便能不念。說來說去,也是她自己的錯,既決定走了這路,又怎能猶豫回頭?

顯然朝夕自己也明白了這一點,才有了勸說這一想法。只是這樣心志堅定、運籌帷幄的人,又怎可能因為幾句話而改變。倒是朝夕,反被這幾句話弄得迷茫起來。

幻象再變化之時,他們已在暫時駐紮的軍中,想來是將士們終於找到了人。

常縛的腿傷沒怎麽見好,原本只是血肉外翻,現在竟有些腐爛,瞧著十分瘆人。軍醫給他上藥之時手都抖了,半白的胡須也翹了起來,頗有些長輩對小輩的無奈:“跟隨將軍多年,還未見過將軍遭過這樣的重傷。”半坐著的男人眼裏含了點笑,道:“哪裏算得重傷,不過一道劃傷罷了。”老軍醫搖了搖頭,不再說話。

營帳內一時靜得很,朝夕始終守在一旁。軍醫退出去沒多久,便有別的將領進來,向著上位的常縛抱拳道:“將軍,巫族俘虜已帶到。”

進來的是個女子,簡單的青衫,冷靜的面容,像是春寒未消之時綻出的一朵梨花。

這一朵梨花輕飄飄地落進營帳,讓一室寂靜中浮起了暗香,卻是個美人。

常縛凝神片刻,方道:“不知吾之言,祭司考慮如何?”

青衣的美人祭司始終淡淡地望著眼前的人,半分也未有俘虜的狼狽失態,聞言只輕回道:“恐怕青冥的能力會讓將軍失望。”聲如青玉,冷而空。

常縛不怒不笑,毫不在意道:“只望祭司在吾有求之時,不會推辭。吾定當保全巫族一脈。”

那雙冷靜的眸子露出半真半假的笑,青冥回:“那便望將軍信守此諾。”

美人走了。我伸手呵欠一回,暗想以後要不要換個方式做生意,這樣漫長的回憶,其實有些無趣。無趣之餘會想,朝夕有何打算?若我是朝夕,我又當如何做?奈何不在事中,實在無法體會一些感覺。

朝夕若有所思,這若有所思的目光還直接投向了常縛,很顯然地讓人註意到了。

常縛也看向她,淡聲道:“巫族祭司不僅善祈雨,還善引魂。”話未完便低笑一聲,笑中帶著無奈,似乎他自己也不信。當然我也不信,凡人死去後便不再受凡間一切束縛,而歸冥司管理。朝夕顯然不懂:“將軍要為何人引魂?”

這一問便有些僭越了,因為常縛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,低斥道:“多事。”

由地圖來看,大約姜城處在凡世中心,因而在這個混亂的末世時代仍保留著一點生機與繁榮,姜城軍隊在眾多外侵的部族中也尤為強大,一路攻城掠族,可謂勢如破竹。常縛的笑益發深,卻始終讓人覺得不帶感情,仿佛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

直到一次混戰,大約因為敵方數量多且異常強大,常縛比以往謹慎許多,甚至親自上了戰場,久別前線的朝夕也跟隨著。

是在一處峽谷中,兩邊是高聳的懸崖峭壁,巖石嶙峋,從遺留的幹枯樹幹可以猜想,從前的這裏應該也是一片蔥蘢。

砍殺聲在峽谷中久久回響,兩面的敵軍埋伏夾擊,上方滾落的巨石,讓姜城軍隊措手不及,陣型幾乎立刻打亂。常縛冷眼看向四周,果斷道:“全軍集中,前方突圍!”朝夕一騎不遠不近地在常縛身邊,為他清掃無暇顧及的敵人。

那支銀色的箭迅疾地飛來時,我能聽到它掠過許多人耳邊的風聲,像呼又像咻的一聲便穿過人群直直射向揮劍的常縛。

這個情形十分眼熟,果然,下一刻身穿銀白戰甲的朝夕便撲了過去,利箭穿透血肉的聲音始終那麽清晰。

我忍不住扶額,為何這些姑娘在生死關頭總是選擇用身體去擋,難道用手中的劍擋一擋會慢些?

常縛回頭便看見正滾落馬的朝夕,她胸口插著箭,明明很虛弱的模樣,卻偏偏扯出一個笑,對著常縛,然後慢慢閉了眼睛。

於是幻象再次變化。

仍舊是一處營帳,面色蒼白的朝夕著白色單衣靜靜地躺在那裏,常縛坐在一旁翻著書。手指微動,人便醒了過來。

在看到朝夕躺在那裏的時候我便湊了過去,想瞧瞧她的傷,結果看到的卻是醒來後一瞬的茫然,眸子亮了下卻很快黯淡下去,茫然也變成失落,仿佛不想醒來一樣。

常縛立刻註意到了,欠身靠近了問她:“可有不舒服的地方?”

朝夕微微側頭,眼中無波無瀾,聲音中有一絲虛弱:“戰況如何?”

容色斐然的男人無奈輕笑道:“順利突圍,傷亡並不算嚴重。”這一抹輕笑猶如冬日梅花,忽然的綻放教人措手不及,卻又沈迷於它的冷與色。下意識望向朝夕,那安靜的眸子裏有一束亮光流過,卻很快垂了眼斂去。

常縛喚了軍醫過來,朝夕的傷已沒什麽嚴重的問題,只是傷的位置特別,將養的日子需長些。對於無需上陣,朝夕一直表現得很釋懷,或者說是豁達。

在她能借著支撐下地的時候,常縛忽然在她耳邊道:“你救我一命,我允你一事。”

朝夕茫茫然擡頭看他,卻並不說話。常縛繼續道:“任何事都可以,只要我能做到。”

“任何事…”幾乎是無意識地重覆,朝夕垂頭思索這幾個字的含義。

“將軍下一處準備征討何處?”茫然變成了堅定,朝夕問道。

常縛暗了眼神,換了冷色,淡聲道:“零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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